从乐山到珞珈山——武大才女齐邦媛

她是当时武汉大学里的才女
在当今台湾整个文化界和教育界,她是备受敬重的前辈
她被白先勇称作是台湾文学的守护天使
她在台湾也被可爱地称作“永远的齐老师”
她在85岁高龄时
推出自己的人生传记《巨流河》
她也是我们可爱的学姐
她就是齐邦媛
在1943年到1947年,她在武汉大学就读
让我们先看看她青春时的模样

大四时候的齐邦媛
这是一张颇具时代感的照片
但齐邦媛让这张照片满溢着青春气息
武汉大学老建筑依旧,时光已过几十载
我们再次循着祥云石柱上独特的花纹
找到这张照片的原位置时
无边欢欣却又感慨时间的流逝
于是在她站过的位置拍下一张照片隔着时间对话曾经的齐邦媛

又是一年毕业季,毕业生在回味自己四年的大学生涯在此,我们一起看看80多年前武汉大学一个普通女学生的大学四年
01 天定的命运
在武大之前的六年,
齐邦媛是在重庆私立南开中学度过的
那时的校长是张伯苓先生

齐邦媛的中学毕业证书
高中的齐邦媛
便是一个具有文艺气质的女孩
当时老师让她写毕业级歌的时候
她这样写道:“而今1943春风远,别母校何日重归来”
那年四大名校联考之后
齐邦媛对于填志愿和我们有一样的想法
也想逃离父母的管束可以远行,可以独立
于是她先排除了门口的中央大学
她想读哲学,探索人生的奥义
所以她的第一志愿是西南联大哲学系
第二志愿是武汉大学哲学系
第三志愿是西南联大外文系
她成功考上武汉大学哲学系
因为齐邦媛的英语才华,西南联大外文系在放榜之后不久便邀请她来读西南联大,但齐邦媛已经立志决心读哲学系

齐邦媛的入学履历表
谁知一年之后
在武汉大学朱光潜老师的劝告下
齐邦媛还是转读武汉大学外文系
也因为朱光潜老师的吸引
齐邦媛留在了武大
她写道“这些都是非思考能解的天定”
02 三江汇流处的大学生涯
1938年武汉大学就迁往乐山办学
齐邦媛在1943年8月底溯流前往乐山
在船上也认识了她的好朋友卢巧珍
卢巧珍是大齐邦媛一届的经济系学姐
在这位学姐毕业前的三年中她是齐邦媛最好的朋友
齐邦媛的大学生活从女生宿舍开始
位于乐山白塔街的女生宿舍被称为白宫
白宫条件其实并不好但比男生宿舍好
齐邦媛调侃:“既不白,也非公”
在刚开始的日子里
是卢巧珍带着齐邦媛认识了学校
认识了乐山
在哲学系的大一学年里
齐邦媛的状态是漂浮的
对她而言“功课也是全无挑战的”
大一结束后按照国文和英文的共同考试成绩
作为升级和转系的标准
齐邦媛全校英语统考考第一名
可以自由选择
朱光潜说她太多愁善感
没有哲学的慧根,建议她读外文系
而且朱光潜答应做她的导师
此时的齐邦媛面临一个抉择:
转读西南联大外文系
或者留在武汉大学外文系
因为有朱光潜注意到齐邦媛这种缘分
齐邦媛便选择留在武大外文系
日后也成为朱光潜先生的得意门生

03 大二外文系与朱光潜老师
朱光潜在1938年由王星拱、陈源等老朋友邀请至国立武汉大学任教

1943年5月底,国立武汉大学校长王星拱(中)、教务长朱光潜(右)与理学院代理院长叶峤(左)在乐山文庙校本部一同接待来校访问的英国著名生物化学家、科技史专家李约瑟博士(Dr. Joseph Needham)(该照片为李约瑟本人所摄)
在乐山,朱光潜的英诗课
是齐邦媛一生美好的记忆
齐邦媛在《巨流河》中用极优美的语言记录了朱光潜老师的英诗课
当朱老师读到动情处
“取下眼镜,眼泪流下双颊,突然把书合上,快步走出教室,留下满室愕然,却无人开口说话。”
这里有个我们耳熟能详的故事的出处
这个小故事是【朱光潜厚积落叶听秋声】
有一次,朱老师邀请齐邦媛等几个导生去家中喝茶。秋深时节,朱光潜小院子里积着厚厚的落叶。一个男同学拿起扫帚说:“我帮老师扫枯叶。”朱光潜立即阻止说:“我等了好久才存了这么多层落叶,晚上在书房看书,可以听见雨落下来,风卷起的声音。这个记忆,比读许多秋天境界的诗更为生动、深刻。”
04 大学里的自我小天地
每个人在大学中可能都有一小块自己的天地
那里是独属于自己的心灵静土
齐邦媛归根结底是一个
极喜欢安静的爱文学的女孩子
她为找到自己的个人小空间而欢呼雀跃
第一处是她申请到的一个两人间宿舍
她这样记叙当时:
【我们宿舍三楼有两间阁楼,因为顺着屋顶斜了一边,里面可以摆两张平床,两个小桌,只有一面有窗,另一面开着一片天窗,爱热闹的同学不喜欢住,而且低班的同学也轮不上。她们和我这间共用一座楼梯,有一天在楼梯上遇见历史系的李秀英,她说她的室友被未婚夫接回叙永去了,说兵荒马乱的,先结婚再说。所以她那间阁楼空了一个床位,她知道我一直羡慕人少的屋子,欢迎我去与她同室。我几乎是跑步去舍监室申请到了那个床位,那小小的小木床,小木桌,头顶上一尺半见方的天窗,对我简直是华美的宫殿!
……
住在小阁楼的斗室一年三个月,真是一生难得的欢畅,心情比屋子更感窗明几净。李秀英有个固定的男朋友,在城里找了个工作等她毕业,每天晚饭后到宿舍来找她出去,每晚舍监必来各室点名,她常常在九点锁门之前飞跑回来。所以晚上我有三小时独处,可以听不到纷杂的干扰。第一次可以自在的读书或清理满腹心事,是以前从来没有的幸福时光。小小的天窗开向大渡河岸,夜深人静时听见河水从窗外流过,不是潺潺的水声,是深水大河恒久的汹涌奔流声。渐渐的,在水声之上听到对岸有鸟鸣,就在我小窗之下也有呼应,那单纯的双音鸟鸣,清亮悦耳,却绝没有诗中云雀之欢愉,也没有夜莺的忧郁,唱了不久就似飞走了。又在远处以它那单调的双音唱几声。秋天的夜晚我几乎半夜不眠的等它回来。这怎么可能?在我虽然年轻却饱经忧患的现实生活里,竟然在这样的夜晚听到真正的鸟声,伴着河水在我一个人的窗外歌唱!】
还有一处是她发现的河岸小草坪那是一份神奇的缘分:
【半日没课的日子我常抓起待背的诗本,出水西门,由水夫们挑水上下的石阶下去,往右边河岸走去,在那看似荒草淹没的河岸,有一条依稀可变的小径引向一堵废砖墙下,如果有勇气跨过去,便可以发现一片小小草坪面对河水。草坪后面是一层树树,后面是我宿舍的楼,在三四楼之间携剑而上是我,那间斗室,那扇小小的天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是在反映我的惊喜!再往前走20尺河岸,转折就无路了。这是一块不可能被人发现的我私有的乐园和嘉陵江畔岩壁上的石窟一样是我的避世净土。
…… 这真是我最富足的产业啊,在乐山之后的两年,我从没有告诉人这个地方和那江上的岩洞一样,对我是圣灵之地那一年,我二十岁面对重重威胁的人生,觉得随时可能失去一切孤苦无依,唯一必须留下的是自己的心灵,这一颗窃窃私募知识追寻,善和美的心灵,而这河岸小片净土,曾是我安心置放心灵之地。】
愿每个同学都可以找到这样的安心置放心灵之地
美丽的齐邦媛在武大也不乏爱慕者。她说:“在正常情况下,任何一个女孩子,在我那个年纪和见识都会被一个风度翩翩为你谱曲作歌,为你看溯江三日或是跑500里旱路的人感动乃至倾心吧。”但这样的黄学长还是没有打动齐邦媛。
后来,在全学校都很帅气且有才华的俞同学喜欢上了齐邦媛,他们谈《圣经》、谈音乐,俞君带着齐邦媛走遍了近郊河岸,一起听林中鸟叫,齐邦媛也在后来写道:
在这么多的同游时日,别人不会相信我,自己也多年未得其解,即使我们从未谈情说爱,在所有的时代,这种“理智”很难令人信服,最主要的原因我想是我幼稚的诚实伤害了他强烈的自尊心。
……
所以他和我谈音乐谈圣经,谈一些小说和电影,不谈个人感觉,不谈爱情。上下堤岸时牵我护我,风大的时候,把我的手拉起,放在他大衣口袋里握着,但是他从不说一个爱字。
他们后来便渐行渐远。
齐邦媛在乐山的三年是战火不断的三年
1945年初春,战事失利,日军有可能进犯四川。武汉大学师生要撤退到川康边境大凉山区的“雷马屏峨”(雷波、马边、屏山、峨边,四地在四川宜宾县境,政府作了规划,有相当的军事保护)王星拱校长紧急召集师生,宣布撤退事宜,齐邦媛见到了不常见到的王星拱校长。
她后来这样刻画了我们可爱的王校长:
我记得那天在初春的寒风中,中国早期的化学学者、武大创校人之一的王校长穿着他的旧长袍,面容清癯,语调悲戚,简短地结语说,“我们已经艰辛地撑了八年,绝没有放弃的一天,大家都要尽各人的力,教育部命令各校,不到最后一日,弦歌不辍。”
05 大四的岁月——珞珈山
在1946年5月的时候
乐山的武大学子正忙着考完自己的期末考试
6月,武大挥手告别绑在一起八年的乐山——
这美丽的世外桃源
九月中旬,齐邦媛回到珞珈山上学。
此时朱光潜老师已经再度任职北大文学院,而此时吴宓老师又未随西南联大复原清华园,来到武汉大学任教。这可能是由于朱光潜老师跟吴宓的私情,朱光潜也推荐吴宓作为齐邦媛的论文指导老师。
齐邦媛研究雪莱的爱情观完成自己的毕业论文。
06 六一惨案
1946年起
全国反内战反饥饿的学生运动风起云涌
1947年5月
武大一千七百多名学生举行示威游行
请愿队伍冲进省政府,震惊了武汉当局
1947年6月1日
荷枪实弹的士兵进入校园
想要逮捕武汉大学缪朗山教授和一些进步学生
缪朗山老师在武大教俄国文学,在课堂上也善谈时政
抨击当时中国时局,深受学生喜爱
逮捕过程中,同学们从宿舍冲出去阻拦不料士兵开枪,三位同学不幸中弹身亡
三位牺牲的同学
引起大家的悼念
同学们让齐邦媛为三位同学写祭文
齐邦媛这样写道:
三个年轻的生命不死于入侵敌人之手,却死于胜利后自己同胞之手,苦难的中国何日才能超脱苦难的血腥、对立仇恨,能允许求知的安全和思想的自由?如此,他们的血迹不白流……
6月也是毕业季

齐邦媛毕业照
齐邦媛和同窗好友在校门口的小餐馆庆祝毕业并且惜别
那一天,齐邦媛醉了
她想到三江汇流的古城,暮春三月
携手漫步的好友已是陌路
毕业考试最后一门考卷出来后
她和我们所有的学生一样
对未来感到迷茫
心灵无处安放的她在宿舍大哭一场
齐邦媛的大学便这样结束
之后齐邦媛回到北京
先去看望朱光潜老师
后来她阴差阳错去台湾大学外文系当助教
齐邦媛这样写到:
“爸爸给我买的是来回双程票,但我竟将埋骨台湾。”